批竹初攒耳

这些字是我为数不多的表达。

【铠白】静夜思(上)

大漠沙如雪。一钩月斜挂在山棱上,如一把寒光凛冽的弯刀。无垠的沙海,一片死寂与苦寒,唯有城墙下一点篝火里,木柴燃得劈啪作响,给这寒夜添了点光和热。

火光乍阴乍阳,橙红的暖光与灰暗的阴影如蝉翼,轻轻落在一个青年俊朗的脸庞上。

他的名字叫铠,是个异乡人。长城守卫军的队长救了他,他便留在这里守长城。今天到他值夜城墙下,所以点了篝火驱寒照亮。

不过今夜有些不同。往日,他都是抱臂端坐,漠然地望着远处的黑暗,今夜却低头坐在篝火旁,借着火光一字一句地读一本唐书。

异乡人,通用语说得勉勉强强,长安的文字也只认识几个,能读懂什么呢?即便如此,他往日古井无波的眼里,却好像盈了些暖意。

“铠?你干什么呢?”干净利落的问话,自然是出自花木兰之口。声音不大,却时时带着果敢与坚定。

“队长。”铠应声抬头,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,脚边的篝火也早燃尽,一股灰烟正被晨风带走。

“手里拿的什么?”木兰不在意铠是否会回答。因为木兰觉得,他能不能听懂问话都另当别论。

“书。”

“你……看得懂吗?”木兰想起来,好像前一段日子,苏烈是给了他一本书。

“看不懂啊。”铠像是自言自语。

木兰倒来了兴趣,“我看你拿着它好久了?若是哪里不懂,不如叫他们给你讲讲?”

“不用。”铠尽力回答,“我大概,也听不懂。”

这更使得木兰好奇不已,笑起来:“铠?我早觉得你这几天奇怪得很,到底怎么了?快说来听听!”

“我,”铠看见玄策正转着飞镰跑来,觉得自己得救了。

“木兰姐!”玄策收起飞镰,“哥哥说有客人来。”

“哪位?”

“臭酒鬼。”

“哪个?”

“叼草那个。”

木兰没看到,铠闻言后,眼中多了点期待。


“多日不见,李某心中一是挂念各位,二是心忧边界,故不请自来……”

“得了吧,胡酒正当时。我看,你倒是更挂念新酒吧!”木兰逗嚷他,引得大家笑作一团,“对了,恰好你来了,你去帮我看看,什么好书引得铠废寝忘食。”

“嗯?书?什么书?”

木兰刚要解释,苏烈拉住了她,“队长,他酒没讨上怎会答应?”说着拉过李白,“白兄弟,我们叙叙?”

“正好。”李白朗笑,“没酒不叙。”

木兰见那二人“如隔三秋”的架势,耸耸肩,提剑巡视去了。


“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了。”苏烈跟李白走至戈壁滩上,远处一轮红日正奋力升起。

“但说无妨。若是有事托我办,李某自当赴汤蹈火。”劲风卷起李白的衣角,清朗的声音被风吹了很远。

“我确有一事相求。”


铠仍站在远处,看那人白衣被风沙卷起,听那人朗声大笑。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,只觉得,这个人,像是泉水,像是云。

——似与自己,正相反。


长城时不时,就会热闹一次。有时是远处魔种蠢蠢欲动,搞得大家草木皆兵,焦头烂额。有时候嘛,就是长安来了客人。

从长安来,能称得上是客人的,李白是其中之一。来了便是登高烽火台,怀古关山月,戈壁滩里看日落,沙海原上观星海,那瀚海阑干、五月飘雪、长空浩渺、广漠无垠,没一处他不喜欢。守卫军们天天对着这边疆,早已司空见惯。李白则不一样,他次次来,次次惊叹。

铠也常常登上烽火台,也常常坐在城墙下看着荒凉的远处——无论是眼还是心,都毫无波澜。若有了波澜,也不过是罪恶感。这罪恶感滋生于灵魂的裂缝,像是一条冰凉的蝮蛇,不动声色,伺机而动。铠回过神时,已经被那蛇紧紧攫住,透不过气来,孤独与虚无把自己变成一块冰,顺着斜坡下滑,掉入深谷,直至融化。

直到那个人出现。

直到那个人出现,才好像有点不一样。

目光澄明,山河人间全倒映在其中:白衣烈烈,在大漠骄阳的照射下,会发光;一笑琅然,比久旱荒原上村民新凿出的泉水还甘洌;扬剑轻逸,如清风吹入松林,收剑沉郁,像鲛人沉入海渊——更让铠惊奇的是,他时不时地念出几句被称为“诗”的东西。铠一个字也听不懂,甚至一个字也听不清——他与他没有交集,他站得很远,风沙早把诗句搅碎了。

但很美。铠觉得美。声调高高低低,声色起起伏伏,还好像特意押着韵脚,铠不懂什么是诗,但他听过陌上的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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