批竹初攒耳

这些字是我为数不多的表达。

【铠白】静夜思(下)

“他是谁?”铠问。那是铠第一次看到他。他和苏烈相谈甚欢,还给了苏烈一个册子。

“哦?”苏烈有点惊讶,“他是李白,长安的朋友。”

“哦……”铠点点头,“他刚刚,念的什么?”

“哈哈,”苏烈笑起来,“是他的诗,你也觉得有趣?”

“不,我听不懂,”铠搜寻自己掌握的词汇,“但很好听。”

苏烈更是乐呵,仿佛遇到知音——虽然这个知音真的只是觉得“念着好听”。

“太好啦!”苏烈拍拍铠的肩膀,本以为铠比玉龙雪山还冷,没想到也会主动跟自己聊天,“他刚刚给了我一本新印的诗集,送给你吧。”

铠忖度了片刻,拿在手里:“他,不会难过?”

“啥意思?”苏烈疑惑。

“这是他从长安,带给你的,”铠找到了一个词,“特产。”

苏烈实在憋不住,大笑起来,“李兄想必不会介意,甚至,还可能很高兴呢!”

“真的?”铠有点不明白。

“真的。”苏烈点头,“若是喜欢,下次他来,找他聊聊也好得很!”

“找他……”铠喃喃道,谢过苏烈,拿着书独自看去了。

木兰探出头来,“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

“队长,”苏烈打招呼,笑道,“我也觉得奇了。”

“所以他就读诗去啦?”

“看样子是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别操心,”苏烈宽慰木兰,“虽然奇怪,但那家伙是少见地对什么事上心啊。”

“这倒是,”木兰摆摆手,“挺好的。”


李白又同苏烈在漠上游了半日,夕阳西下。

“李兄,该回营地了。想队长与守约也该着急了。”

“好,”李白笑起来,“我渴酒多时了!”

“哈哈哈,自当用好酒招待!”

营地篝火点起,火把照亮归途。一口铁锅悬在火上,咕嘟咕嘟煮着菜肴,守约叫玄策把酒坛拿来,正接过启开。

“回来啦。”守约抬头笑问。

“香气勾我来的。”

守约咯咯笑起来:“饭香还是酒香啊。”

“缺一不可!”

席地而坐,有说有笑,几个人闹着,直到夜深,繁星闪闪,银光洒满天际。


李白揉揉腿站起身来,想醒醒酒,便一人出了营,来到城墙上。朋友们的笑语一下子飘走,取而代之的是城墙上的风声,与一小撮篝火里,树枝燃烧噼啪作响。

李白微醺,飞身上高高低低的女墙,摇摇晃晃地朝篝火走去。

篝火旁的青年靠着城墙,低头读着一本书,竟没能察觉到有人靠近。

搁在往常,这是绝不能发生的。虽有兵将换班巡夜,自己也不该掉以轻心。更何况今日“客从远方来”,大多兵将都同回了营地,炙酒琴歌,稍事休息,怎能再松了自己的神经?

“看什么呢?”

铠被吓了一跳。寻声抬头,竟是李白蹲在自己背后的女墙上,低头看他。

“你……”

铠还没说完,李白就跃下女墙,坐在了铠的身边。突然靠近,铠不禁紧张起来。

“给我看看,”李白说着,抽出他手里的书,翻了几页,促狭地笑起来:“木兰姐说你并非来自中土?我李某人的大作果然已经名扬四海了吗?”

铠愣了愣:“你慢点、说话。”

李白歪着头想了想:“我问,你是哪里人啊?”

铠听了,低喃,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诶?”李白凑近了来,盯着铠的脸看。

铠下意识地后靠,又不禁看着眼前人。

海市蜃楼吗?遥远、又晃眼的白色身影,不知怎样赶上了一场久旱后的甘霖,跟着骤雨在这扬尘飞沙的戈壁滩落下,正落在铠的眼前。

不过,这雨真是突如其来,浇得铠措手不及,就快难以招架。但篝火燃得正好,把那一点点紧张、一点点惊异,都暖得热乎乎。

李白眯着眼,歪着脑袋,“喂,干嘛盯着我看。”

“我、”铠大约第一次,体会到了语言的力量。如果铠通用语好一点的话,他可能会想起“反客为主”这个成语,如果脾气再坏一点的话,就会想起“胡搅蛮缠”。

“我之前没有好好看过。”铠如实回答。

“嗯?那你快仔细看看!”

于是铠就仔细看起来:“轻舟……”

“什么?”

“轻舟已过万重山。”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,我才懂了怎样的距离能“一日还”。

“哎、”李白拍拍他,“谁写的破诗,喝假酒了吗?”

“你,是不是喝醉了。”

“你知道吗!”李白推了铠一下:“这是大忌!”

“什么?”

“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!”李白翻译道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怎么能跟一个喝醉的人说他喝醉了!”李白打了个酒嗝,“他会闹起来的!”

“我知道了。你已经开始了。”铠听明白了。

“嗯。”李白点点头,又想起了些什么:“你怎么总一个人呆着?”

“我……”铠看着李白的眼睛,虽似醉了,却又晶亮澄明。

“你的剑好凉啊。”李白摸了摸那剑柄,“苏烈说你很厉害。”

“以、绝望挥剑,着、逝者,为铠。”

李白看了看铠,又低头看自己的剑,寒光舐刃,血气为衣:“剑要是热的就好了。”

剑要是热的,热到灼手,就没人因淬炼,变成冷冰冰的样子了吧。要是我的剑是温的……

“但是冷漠、深入骨髓。”铠叹了口气。

李白看着铠,想象怎样的冷漠,把他雕刻成了现在的模样。是不是剑道,总会把人引向更大的虚空?李白不想这样。也不愿铠这样。

铠有些手足无措。这个总是娓娓而谈、诗酒咏叹的人,怎么不说了?而自己,怎么对着第一次交谈的人,说了这样悲切的话呢。是不是,生气了。

“是不是,生气了?”本以为只是内心独白,原来已经脱口而出。

“苏烈说你很厉害,但你不爱说话。”李白嘟囔着。

“你……生气了吗?”

“不知道,”李白低下头,手指绕着衣带,又抬起头:“喂,怎么读我的诗?”

铠把眼神转到一边,答非所问:“苏烈说,可以拿着这个,找你聊聊。”

“好,现在就聊!”

铠有些吃惊:“愿意,跟我聊吗?”

“聊,为什么不愿意?”

“那,这个是什么意思?”铠翻开一页,短短几句,是《静夜思》。

“这首,认得的字多一点。”

李白一看,大概,铠不认得的字,是“故乡”。刚刚自己不过是问了他家在何处,就惹得他说出那样悲伤的答案,他怎敢讲给他天下江河湖泊相连,看不到家乡,就看看井水,看不到所爱,就看看月亮,这样悲伤的事呢。

“这首没意思,”李白胡说八道,“换一篇罢!”

铠却微微勾起嘴角,“好,那,你选一篇。”

“这个怎么样,”李白仍是胡说八道,指着标题念道:“清平调。”

“什么意思呢?”铠盯着李白的指尖。

“噢,写杨玉环的。”

“不看。”铠说。

“啊?”李白纳闷,怎么突然态度强硬起来。

“给我说说,关于你的诗吧。”铠看着李白,篝火光映照在李白身上,看起来很温暖,“我忘记的事太多了,我想要忘记的事也太多了。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我想知道别的、关于、你的事。”

李白抿嘴笑起来:“好啊,我刚好有几个故事,讲给你玩。”

真是,这个人,是醉是醒都叫人搞不清。


“李兄?”苏烈收拾了杯盘狼藉的饭桌,出来寻人,“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。”

城墙上一点篝火光闪烁,苏烈便寻光上了城墙。

“你俩?”苏烈惊讶之后笑出声来,“在这儿干什么呢!”

“嘘,”铠把食指竖在唇下,轻声道:“他,讲着讲着故事,睡着了。”

李白翻身,在铠怀中睡得正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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